「故事」高僧憨山大师:“今日乃知,鼻孔向下”
接上文:
在这段相对平静的日子里,德清认真地阅读思考《物不迁论》,这是一本德清以前一直不甚明了的书籍。
这天他在床上读书,读到梵志出家多年,晚年回家乡时,昔日邻居见了他还认得他,道:“老邻居又回来了。”
梵志道:“我的样子像似以前的梵志,而我的人却不是以前的梵志。”
德清忽然明白其中道理,不禁出声道:“我懂了。佛法本来是无所谓存在与否的。”
他边说边下床,燃香拜佛,继而又揭开门帘,走出屋外,立于台阶上,任凭晚风吹拂着自己的僧袍和阶前的大树,只见黄叶随风而起满天乱舞,他默默道:“现在的人即是以往的人。静即是动、动即是静。生即是死、死即是生。”
德清回屋即写了一副偈子:
死生昼夜,水流花谢。
今日乃知,鼻孔向下。
写罢,德清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,倒头便睡。这一觉,竟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还未醒来。
第二天一早,妙峰法师来拜望德清,入门见德清呼大睡,不忍心吵醒他,就在桌子边轻轻坐下守候。枯坐毕竟无聊,妙峰的眼睛四处张望,忽然他看到德清桌上的偈子,立刻伸手取过来,默读了一遍,不由自主地拍案叫好。
这拍案的声音太大,将德清从好梦中惊醒过来,忙翻身下状,道:“师兄何时来的?看这一觉睡的,连师兄进来也不知道。”
妙峰指着偈子喜道:“师兄,这段道理你是如何悟出来的?”
德清尚未完全醒转,迷迷糊糊地笑道:“昨天夜里我看到河里有两条铁牛,一起到水里去了,到现在还没有动静。”他的意思大约是指以往的疑虑,昨天夜里冰释瓦解了。
炒峰道:“师兄一得此道,从此有住山的本钱了。”
德清道:“果真如此自然大好,只怕贫僧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,悟不透的。”
妙峰道:“如果师兄愿意住山参砖,我倒可以提议一个好去处,那真的住持大方禅师与我有些前缘,而且夏天凉爽、冬天冰天雪地,正是师兄喜爱之地。”
德清大喜道:“你说的可是五台山?师兄若能与我同去,当真是贫僧之大幸。”
妙峰点头道:“我也正有重游五台山之意。”
二人正说着话,外面有山阴王的仆人来请他们,道:“王爷请了牛山法光禅师到府讲禅,请两位法师过去一同相见。”
德清顾妙峰道:“快去快去,法光禅师是吾久慕之高僧。”
妙峰指着德清朦胧的眼,道:“你这样子便去见法光?”
德清随手拉过毛巾,在脸上抹了一把,拖了妙峰便向前厅走去。
未及前厅,便听到法光禅师讲经谈禅的声音,宏大深厚,如有一面小鼓,一字一句都敲在德清的心上。德清未见法光其人,便已叹道:“禅师果然是悟明心地的高僧,连说话都不同凡响,若不是参禅有特别心得,怎能如此理直气壮?”
法光在山阴王府中一住数日,与德清、妙峰甚为相得。
如此匆匆过了三个月,到第二年(万历三年)正月,德清与妙峰告别了山阴王,准备前往五台山,临走前,法光禅师送了一副偈子给德清,道:“云中狮子骑来看,洞里潜龙放去休。”
德清怪道:“愚僧慧浅,不明法师诗中之意,望法师指点。”
法光大笑道:“我是叫你上五台山之后,千万不要捉洞里的死蛇。”
妙峰也怪道:“法师这话是何深意?能否解释得更清楚些?”
法光道:“冬天雪地里的蛇看上去是死了,其实不过是熟睡罢了,若是有人不知道的,将蛇捉来,等温度升高,蛇便复活,咬你一口够你受的。”
德清和妙峰这才明白法光不是在说禅,而是在教他们日常生活中的常识。
再说山阴王听说妙峰和德清要走,他深知二人为人,已经定下来的事情是不肯轻易改变的,所以也不再劝阻,他知道德清的父母健在,命手下人拿了两百两黄金,要他拿回去赡养父母。
德清推辞道:“贫僧乃是游方僧,黄金白银身外之物,要之何用?徒增劳累。”
山阴王劝之再三,德清就是不肯收,最后转交给法光禅师,作为重塑佛像之用。
离开山阴王府,德清和妙峰再次前往五台山,临近平阳时,妙峰的情绪忽然降到了冰点,本来有说有笑的他忽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,德清问他三句,他才回半句。德清知道妙峰必有什么伤心之事,强之再三,妙峰终于说出了原因。
下次更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