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小沙弥的出家生活：做一个出家人不容易
湖北黄州安国禅寺
文/圣玄
“要学会做一天的出家人，需要一年的时间，要学会做一年的出家人，需要十年的时间。”师父常常重复老和尚的这句话来勉励我们，学习做一个出家人很不容易，在来到安国寺的这几个月里，才发现有这么多功课要学习。
在许多人的印象中，晨钟暮鼓就代表寺院的生活，作为一个初出家的小沙弥，每天清晨在绝大多数人酣睡的时候，就要敲响厚重的大钟。
带着跃跃欲试的新鲜感，我早早地起床洗漱，期待着开始“晨钟暮鼓惊醒世间名利客”，可是真的去做的时候，才体会到它并不像以往看起来那样简单。叩钟偈的唱诵，敲钟的节奏，都很有讲究。“妙湛总持不动尊，首楞严王世稀有……”自己还来不及陶醉在嘹亮的“梵呗”中，就已没有了底气。因为我并不知道正确的音调是怎样，只是凭着感觉，“吼”了出来。
果然，寺院里的法师居士都对我每天一早的“不着调”哭笑不得，“我试了试，还学不出来你那个调，确实很难。”“你是重新谱过曲了吧！”“没关系，一开始都这样，只要你认真的去唱，自然会有进步。”自己听了听录音，心下一横，只觉得自己是在骚扰法界，要强的心备受打击。
带着回归正途的美好幻想，我坚持在敲钟的岗位上“洪钟初叩，宝偈高吟，上彻天堂，下通地府……”可是内心却难掩尴尬与畏惧。
出家很不容易，还有这么多没接触过的功课需要学习，唱诵对于五音不全的我来说无疑是最为挑战。虽然手里握着钟槌，但心里正打着退堂鼓，好希望菩萨显灵能够拯救我脱离苦海。
果然没过几天，奇妙的因缘就把我安排到一个比较容易的工作里。首届东坡禅学研讨会正紧锣密鼓的筹备着，师父让我做一些文字工作，常常整理资料比较晚，就心存侥幸地拜托师兄帮我完成这项“度生之妙执”，似乎这样可以将自卑巧妙地隐藏在忙碌的神情之中。
研讨会也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，师父居然派我去驻守会场，接待嘉宾，安排会议资料的发放。这可是我更加露怯的事情了，一个只会刷手机 的宅男现在“躲”进寺院里，想都没有想过要去面对这样的考验。这个时候真是没得选择，只好硬着头皮上。在研讨会开幕的前一天，来自世界各地的嘉宾都陆续到达会场，果然有着许多始料未及状况让我焦头烂额，幸好有几位经验丰富的居士和黄州许多热情的志愿者。可是许多似乎“无解”的问题一件接着一件，会议资料短缺、嘉宾在路上“失联”、资料发放出错……
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境不免手忙脚乱，相比于敲钟这样单纯甚至有时候还能逃跑的事情，这一次真的是必须鼓起勇气去直心面对了！
活动结束以后，我非常骄傲地对师父讲，真切的体会到了自己的进步，要是在以前，绝对不情愿去做这么复杂的事情，可是这两天却很少的生起以往那么粗重的烦恼，面对大大小小的状况，保持(píng)常的心态，似乎有一点点明白了“在生活中修行”的味道？虽然有时也会感觉到很烦，心生抗拒嗔怒，但当下就觉察到，即时放下毫无意义的情绪，这就是祖师所说的“坐断要津”吧？
记得师父跟我说，人们常说“披上袈裟事更多”，是因为出家以后，要全力去面对自己的烦恼，这时会发现以前潜藏的烦恼，在面对烦恼历事练心的功课里，师父教给我三句话——“遇到一件，曝光一件，斩杀一件”！
但我还是请求师父，不想回到敲钟的岗位上，非常担心不能够胜任。面对这样退缩的心态，师父完全不同情，他还是坚持让我继续面对这项艰难的工程。师父说，只要你本着此心的去做，就算做不好你也是尽力了，你投入地去做这件事情，虽然唱出来是那个声音，但是你的发心却是真诚的投入。转念一想，发心不同，就是“巧把尘劳作佛事”与世间人锻炼拼搏实现自我的区别吧。若为识得本心而来，此心才是真正的“生活禅钥”。
想到古代的祖师，有人并没有足够的物质条件，就敲打着铁片作为法器，也能够成就，心下倍受鼓舞，想着尽心尽力的去做……“万一还是做不好呢？”“我尽力了！”师父简单的一句话让我似乎在无数的因缘面前看到一片光明。
突然想起自己出家的时候，有一位小居士问我，你为什么要出家呢？当时我一愣，虽然思考了很长的时间，这个时候我却只能够说，“除了出家还能够干什么呢？”因缘千头万绪，如实呈现在面前，在当下就是一切都是没得选择，但凭此心，蓦直行去，才可能在重重烦恼中突围，于生命的困顿处有所把握，除此之外，还能干什么呢？
可是出家没有几天，“初心”早就抛诸脑后了。不擅长的事情还有很多，相比不擅长、不情愿、不敢，更多时候是“不用心”，有一次接待客人，忘记在餐桌上摆上转盘，师父事后把几个师兄弟叫到一起说：“别人讲不讲究是别人的事情，我们是不是认真的去做是我们的事情！”一个简单的细节，可能别人都没有注意到，但一下子就暴露出我们面对生活的漫不经心。
而许多擅长或是不擅长的事，承担起来又往往会紧张，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，冷静地对自己说，如果是师父，他会怎么样呢？“你会去想这么多，其实是菩提心没有真正发起来！”“在这种紧张的状态下，就失去了(píng)常心，落入了一种‘二’的状态，怎么做都是不圆满的！”
佛在经中处处说“一切法如幻、如梦、如响、如像、如光影、如阳焰、如空花、如寻香城、如变化事，唯心所现性相俱空”，特以转瞬即逝的响声来指示一切法的空寂，我却于这最为不可捉摸的响声心生种种挂碍恐惧，真是于“跑调”的唱念上更增“不着调”的心态。果应了老和尚的那句话：“你们年轻人，就是爱打妄想！”可面临烦恼的考验，自己的处境没得选择，也只有这个当下，是可以鼓起勇气，投入此心去面对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