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僧法显故事:佛门混乱,僧人心忧
鸟云密布,天色昏暗。
狂风阵起,枯枝败叶夹带着尘土沙石,在高高低低的地面上东走西窜,不时地打着旋儿
这是没有风向的乱头风。
在通往张掖镇崎岖不平的砂石路上,不时地可以看到散落无序的破损兵器的头盔战衣。远处有不少新起的坟堆,坟上偶有一两根白布条随风飘动,一股凄凉悲惨的象。
这里不久前有过一场战事。
自古逢秋悲寂寥,这正是一个寂寥无比的秋天,也正是公元五世纪的第一个秋天。
这一年是东晋隆安四年,也就是十六国中的后案弘始三年(公元400年)。
昏暗中远远走来五个人,身上穿着的长长的衣袍被狂风吹得忽上忽下,忽前忽后,他们步履沉重蹒跚,显得十分疲乏。
“佛—陀——慈— 悲。”其中一人拖着长音诵念着。
“普——济—众—生。”有几人跟着诵念。
不知他们是在为死去的战士和灵魂而荐,还是在向佛求助,帮他们走完这一天最后的路程,也许两者气而有之。
独有第一个人沉默不语,只顾走路。看起来他有六十岁上下,双眼炯炯有神,尽管岁月已在他的额头眼角刻下了深深的痕迹,但眉宇之间隐隐地透露出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神气。
此人就是法显。
其余四人是他的同学,慧景、道整、慧应和慧嵬。十多年前,法显还在山西平阳参学佛法时,就常与慧景、道整等人辩论戒律问题。
原来公元四世纪时,汉地佛教发展非常迅速,入寺僧人剧增,寺院佛塔也如雨后春笋,在中国各地纷纷出现。师徒数百人,同居一寺,其中免不了要生出一些磕磕碰碰的事情。
僧人人数多了,也免不了混进一些心地并不怎么善良的小人,所以寺院附近也常有一些偷鸡摸狗、惹是生非的事情发生。
佛门混乱,僧人心忧。一些德高望重、学养较深的高僧根据直觉和经验,制定了较简单的寺院纪律和规范,以此来约束僧众的行为。
当时有一位法号道安的高僧名声较大,他在襄阳檀溪寺制定了三条戒律:一是行香、定座、上经、上讲之法;二是常日六时行道、饮食唱时之法;三是布萨、差使、悔过等法。当时天下寺舍普遍遵行。
住在长安的一个外方僧人,叫曼摩持,他译了一本由西域带来的佛经,叫《十诵戒本》。另一个外方僧人竺佛念则译出了《毘奈耶律》。这两本佛经专论佛教戒律,在当时影响较大。
法显从这些戒律中得到启发,但又感到不满足。
“既然经法戒律可由西域传来汉地,何不能经西域去天竺寻求戒律?”法显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同学慧景、道整、慧应和慧嵬听,颇得同学们的赞许,于是五个人就抱着这样的信念上了路。
天竺是印度的古称,从中国到天竺,路远得无法用言辞来形容。
他们在路上停停走走,已用去一年时间。
他们走过长安,走过乾归国,走过耨植国,如今已走近张掖镇。夜幕低垂,风力已弱。从早晨走到傍晚,法显一行只吃了一点干粮,喝过几口水。
五人之中,法显年龄最长,道整和慧应、慧嵬年龄相近,约在四、五十岁之间,慧景最小,不足而立之年。
法显感到很疲劳了,他盼望着老天爷能慷慨地赐下几滴雨水。
拖着疲惫的脚步,踏在荒凉的野地上,使法显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长安。
西行求法,长安是第一站。
长安是西汉故都,西陲重镇,东晋时十六国中的前秦、后秦都以此城为都,历代人文荟萃,物产凑聚,实在是一个繁荣昌盛的地方。
法显等人到长安时,正值后秦皇帝姚兴在位。
五年前,姚兴调兵遣将,巧用计谋,一战击败了军事实力远胜自己的秦主苻登,斩下了苻登的头,自己登上了皇帝的龙座。
高兴之下,姚兴又感到自己在战场上过于残忍,损了不少阴德,现在极有必要行些善事,积些“善德”,于是极力祟奉佛教。
有上行,便有下效,一时间,长安寺院中香火极盛,百姓排着队儿拜佛布施。寺院里多了不少外方来的挂单和尚,街头上也常能见到许多提着鉢杖的云游僧人。
法显等人也在其中,但法显和一般的游僧人不同,他想的是如何见到曼摩持或竺佛念,如何与他们交流思想,并向他们讨教和了解天竺国佛教律藏的情况。
律藏是佛教经典“三藏”中的一藏,里面谈的都是佛教戒律问题,梵语叫做毘奈耶藏,它与“经藏”和“论藏”合称为“三藏”。
“中土所传经法,得之于西域诸国;西域诸国所传经法,得之于天竺国。如今经法虽传,戒律未关,而我辈所译戒律,自当为补中土佛教之未备,然译文所本,亦非得之于天竺,乃展转得之于西域诸国也。……”
法显十分清楚地记得一年前曼摩持所说的话。
“与其求经于西域诸国,不如直接求经于天竺;与其求得两三部戒律,不如多多益善,遍求佛国之戒律。”当时法显言辞坚决,曼摩持听了以后,脸上也露出了钦佩的神色。
然而现在连张掖镇都还没有走到,人就感到疲惫不堪。
走在最后的慧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说:“还远着呢!歇脚吧。”大伙儿都默不作声,脚步未曾放慢。
乌云似乎正渐渐散去,西边天际的残阳透过云块间的缝隙,把最后一抹夕照投射在苍苍凉凉的山冈之上。
这一线光亮给行路人带来了一阵不小的喜悦。
“法显师兄,那边有一个塔尖!”紧跟在法显身后的慧景惊喜地叫道。
远处有一座不高的山冈,远离山冈之后的地方确有一座佛塔,佛塔所在的地方正是张掖镇。众人不由地加快脚步,朝山冈方向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