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云大师:佛光山馆的奇缘
二○一六年就是佛光山开山五十周年了。起初的四十年是建佛光山,是为僧宝教团;后来花了近十年建佛陀纪念馆,是为佛宝的教团;即将完成的藏经楼,是为法宝的圣地,由「佛光大道」贯穿了佛、法、僧三宝的佛光山本山教团。
在佛光山教团,一个出家人的序级分有:清净士有六级,每级一年;之上是学士,有六级,每级二年;学士之上是修士,有四级,每级三年;修士之上是开士,五年一级。这期间,要四、五十年才能完成升级,获得长老的尊位。其它还要有学业、道业、事业等考核。他们居住的地方有净士楼、学士楼、修士楼、开士楼等不同。
在本山和祖庭之外,有别院、分院、讲堂、禅净中心、精舍、布教所等。以上对佛光山了解的人都会知道。但在本山,除了上述这许多寺、院、楼、堂之外,佛光山还有多少「馆」?就是有人知道,也不容易了解详细了,在此不妨向大家作个报告。
说起佛光山的「馆」,馆,有二个写法:一是「食」字旁的馆,另外一个是「舍」字旁的馆。为了这个馆(馆),大家就有意见,用「食」字旁呢?还是「舍」字旁呢?我说,属于精神食粮,像图书馆、美术馆,就用「食」字旁;凡是信徒、客人来住宿的,像会馆,就「舍」字旁的馆吧!从此,在佛光山,这两种 「馆 」,都有多种的设立,都各有功用,就不下数十个之多了。
说起食字旁的馆,佛光山现有的图书馆,先后有佛光山丛林学院图书馆,有大慈育幼院的儿童图书馆,有政府立案对外开放的新竹无量寿图书馆;有美国西来寺的英文图书馆,有大陆扬州的鉴真图书馆。另外,南华大学、佛光大学、西来大学、南天大学,甚至普门中学、均头、均一中小学等都设有图书馆;其它包括各别分院也都有图书馆、图书室,总计佛光山设立的图书馆应该不止四、五十个(有的小一点的称为图书室)。
在佛光山丛林学院的图书馆里,收有许多珍贵的藏书。如藏经方面,记得六十多年前,贫僧在香港请购了一部《频伽藏》,运到台湾的时候,宜兰所有的信徒每一个人从火车站,顶戴手捧、香花迎请,恭迎到雷音寺,以示我们对法宝的尊重。
除了《频伽藏》,还有日本《大正藏》、韩国《高丽藏》、藏传佛教的《藏文大藏经》、南传的《巴利文大藏经》,中国历史上出版的《嘉兴藏》、《碛砂藏》、《开宝藏》、《龙藏》,以及日本赠送的《铁眼大藏经》等等。算一算,恐怕世界上的藏经,我们都收藏了。等到藏经楼盖好了,这许多藏经都会供到藏经楼上,同时附设数十个研究室,供给世界研究佛学的有心人士研究,深入经藏。
在这短短的几十年之内,能有这么多的馆,藏书数百万册,假如要了解其中的这许多书籍购买,以及种种的因缘,那就不是那么简单了。
贫僧生性喜爱读书,在初来台湾的时候,别的嗜好都没有,就是好买书。在五十年前左右,台湾印经处的书,我无一不买,香港佛经流通处所印的书,我无有不全,甚至于台湾的新兴书局,出版一些古籍书册,尤其是笔记小说、文史哲的书,衣可以不全,饭可以不吃,书不能不买。
贫僧记得购买这许多图书的过程,在四十年前,跟随旅行团到日本访问,有一天自由活动,旅行社给我们一个人五百元日币,作为当日的午餐费,旅行社就不为我们准备了。我拿着这五百元,准备去午餐,但经过一间书店,进去看到一本日文书籍《典座行事》,图文并茂。我爱不释手,那顿午餐索性不吃了,五百元就买了那一本书。
在三、四十年前,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了《四库全书》,订价就要一百万元,他们说只有一百套,要我也购买一部。那时,正当开山建寺不久,要花一百万元去买一部《四库全书》,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。不过,寺院可以慢慢的建,但图书不能不快一点购买。
贫僧怎么样爱书、看书、买书、藏书,当然也有很多的助缘。例如:佛光大学要开始筹办的时候,王云五先生收藏的所有书籍,全部由他的公子王学哲先生送给佛光大学,我就把它定名为「王云五图书馆」,那栋图书馆大楼,由美国陈正男夫妇捐赠兴建。
扬州鉴真书馆也是很好的因缘,承蒙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看重我是扬州人,给我在扬州捐建一个图书馆的因缘,他并捐赠了三万册佛教类典籍;之外,江苏凤凰出版集团捐出万册重点书刊,清史研究专家陈捷先名教授也将所收藏二千册清史类的书籍捐出,以及一些教授、信徒的发心捐赠,才有现在这座颇负盛名的扬州鉴真图书馆。
为了这许多书籍建设了这许多图书馆之外,贫僧也喜爱收藏字画、美术艺术,以及佛像法物,希望为寺院增添一些文化的内容,因而设立佛教的美术馆来珍藏。
当初,在大陆文化大革命期中,有很多的文物,流落到海外,贫僧那时候虽不富裕,也尽量的把那许多流落到海外的中华文化瑰宝购买回来,现在分别在佛光山陈列馆、佛光缘美术馆、佛光山宗史馆等展出,甚至于把这些法宝,献给佛陀纪念馆的四十八个地宫珍藏。
记得在初开山期中,好友广元法师要帮助我筹措建寺的经费,他邀请了王云五、马寿华等先生发起,为我跟当代名家要了三百幅书画给我义卖。贫僧看到那许多的书画,实在不忍心出售,寺院可以慢慢的建设,书画不能不好好的保存。虽然后来为了筹办佛光大学也办过义卖,但是捐赠给佛光山建寺义卖的那许多名家,如张大千、溥心畬、黄君璧、齐白石等人的作品,现在都还珍藏在佛光山。
目前佛光山在全世界,我鼓励每一个寺院都要设立一个小小的美术馆,供人参观。贫僧告诉那许多的住持、当家说:你有了寺庙,信徒络绎不绝来访,恐怕无法花太多的时间接待;假如有了美术馆、图书馆,不要你陪他,让诗书字画陪他,可以节省多少时间去办你的法务。所以现在台北道场位在松山火车站旁的黄金地带,特地别出一个楼层来做美术馆,每个月都有名家展出。二十多年来,已经不知道展出过多少稀奇难有的艺术作品了。
在宜兰兰阳别院、高雄南屏别院、彰化福山寺、台南南台别院等,也都设立了美术馆,甚至在国外的洛杉矶西来寺、休士顿中美寺、澳洲南天寺、纽西兰佛光山、马来西亚东禅寺、香港佛光道场、巴黎法华寺等,都有中华文化和佛教相关的诗书字画在美术馆展出。总计,佛光山也有二十个以上的美术馆了。
对于佛教的弘法,贫僧觉得空谈玄论不是很重要,重要的是,学习历代的那许多古德,为佛教文化艺术奉献的精神。文化历史流传至今,我们今天到了英国大英博物馆,法国巴黎的罗浮宫,美国芝加哥美术馆等,看到中华文化、佛教的宝藏,给他们收藏之多,当然于心不忍,自己国家的国宝,竟然让别的国家来收存。但是也感谢他们,让这许多中华宝物,不至于在战火里毁灭,这也不能不说是不幸中之大幸。
贫僧虽不太懂艺术,但是很欢喜文化艺术,在大陆的敦煌、云岗、龙门、大足、宝顶等石窟,可以说,无一不参观。回想起民国三十五年(1946)贫僧十九岁的那一年,正逢抗战胜利不久,我还是焦山佛学院的一名学生,就向佛学院请求在端午节办一次佛教古物展览。承蒙当时的院长雪烦和尚首肯,我就和几位同学,分别到金山寺借苏东坡的玉带和文征明的书法,以及竹林寺、超岸寺这许多道场收藏的许多文物,在焦山的华严阁展出。
贫僧怕没有人前来参观,就在镇江贴了一些标语,如:「秦砖汉瓦出现了!」「请你到焦山来欣赏龙袍、玉带吧!」「龙蛋出现在焦山了!」那知道,这样的标语,震动了当时镇江左近县市的民众,在展览的一个星期之内,每天有数十艘船只,在镇江和焦山间载送客人往来观赏,人潮之多,让焦山难有突围之势。我吓得不敢出来,怕给常住责怪我给大众带来麻烦,惹得常住每天这么热闹烘烘,人声吵杂,破坏了焦山的宁静。
所幸,时因抗战胜利不久,大家都觉得这也是喜庆之事,应该欢喜,也不必嫌弃。甚至,因为焦山在报纸上一展成名,所以胜利复员后,太虚大师从重庆到焦山筹办「中国佛教会会务人员训练班」,我有幸也参与其中,还曾亲炙太虚大师的教诲,这也是让我对新佛教的前途更加建立了信心。
当然光有精神食粮,是不够的,因此,除了展览艺术作品的美术馆,贫僧也为信徒、有因缘的人士设立可以提供吃饭、住宿功能「舍」字旁的「会馆」。
比方,在宜兰,设立了「礁溪会馆」;在佛光大学,海内外弟子一起为我的母亲捐建了一座「老奶奶纪念馆」(光云馆);之后,佛光山也为百万人兴学委员们建立了「百万人兴学纪念馆」。
伫立馆前,面对太(píng)洋、龟山岛和兰阳(píng)原,我做了一首对联:「晨间太(píng)洋上观日出,夜晚兰阳(píng)原数珍珠」,这是真实的写照。因为百万人兴学纪念馆位在宜兰林美山上,居高临下,晨间,看到从太(píng)洋升起的太阳;夜晚,看到兰阳(píng)原的万家灯火,真是美不胜收。
其实,佛光之美,也不一定在这个形象上;我的愿望是,让普世所有人等,都能像佛光大学的景色美丽庄严,人人的内心,也都能像千年暗室点亮心光,让文化教育发扬。而贫僧在佛光大学大门口题写:「佛光照耀圣贤路,大学广开状元门」,这首题联语,正是对这许多老师、学子们的期勉了!
话说回来,佛光山开山以后,信徒蜂拥而来,尤其台北的信徒,每周六、每周日,不下十多部的游览车南下,都要住在佛光山。形势所逼,贫僧便陆续为他们兴建了朝山会馆、麻竹园、云居楼等。而由我学习题字的「朝山会馆」这四个字,小小的招牌,至今还挂在朝山会馆的门口,应该有四十年以上的时间了。
也因为佛光山建了朝山会馆,甚至可以参观的「净土洞窟」、陈列佛像法物的「陈列馆」等各馆一一完成,世界各地的信徒,就更喜欢到佛光山来参观问道了。如今,光是佛光山和佛陀纪念馆,就有观赏的各馆十余个以上。
贫僧曾说过,有土地就有人,有人就有财富,有财富就用之于大众。因为五十年来,佛光山不断的聚集人潮,陆续就为这许多人建立了代表「僧宝」的佛光山教团,代表「佛宝」的佛陀纪念馆。在此之前,贫僧曾写了一篇〈佛陀馆的是非风云〉,现在,佛陀纪念馆也没有风云,也没有是非,只有每天万千人士来参访礼拜,为他们的身心加油打气。
回顾一路走来,贫僧对于「馆」这一个字,背负了多少的过去、现在甚至未来。在贫僧想,今后,代表「法宝」的藏经楼完成,有了「佛光大道」让这十余个楼、阁、馆、台,连结一体,通行无碍,让整个佛光山真正「佛法僧」三宝具全,那么,所有过去的一些辛劳,也就不值得计较了。